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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要装圣人
明明有光明正大的路，他却选择鸡鸣狗盗，因为这男人用裤裆思考。
1
师姐余姗姗打电话来，让我下班去吃饭，她老公做了湖南菜。
对于一个刚刚研究生毕业、异地谋生的女孩而言，有个这样的师姐真是人生造化。否则我又要一个人回到简陋的出租房，把流行歌曲放得气吞山河以便度过这个无聊的晚上。
我给姗姗的女儿买了点零食，顺便给她家老钱带了几听啤酒。老钱是我们母校的副教授，是个传奇——姗姗五年前因车祸瘫痪在床，被医生预言永远不可能再站起来。她不愿连累老钱，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离婚。老钱像牛一样犟，就是不离。那一年我读大四，看着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不是发过誓吗，这辈子，是彼此的唯一。”在场人无不泪崩。现在每天晚上吃了饭，三十八岁的老钱都要先把姗姗背下楼，再上来扛轮椅，然后推着姗姗在校园里散步。这一幕是学校里最温暖的画面。
敲开门，老钱正在解围裙，“饭好了，就等你呢。”我则像女主人一样去厨房拿碗筷、端菜，帮大家开啤酒。
老钱伸着头问我：“菜做得怎么样？”
我嘴里塞满了饭，“你要是做餐饮，全市的大厨都吓得再也不敢炒菜了。姗姗姐真是好福气。”
两口子哈哈大笑。姗姗望着我，眼神里忽然有了别样的意味。它像蛇一样，贴着我的腿蜿蜒过去，疑是幻觉便用手去抓，却又什么都没能捕捉到。
我心里莫名有了寒意。最近我是来得太多了。
吃完饭我准备告辞，姗姗忽然要和我说事。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关上卧室门，问我：“你觉得老钱人怎么样？”我更是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笑了，“别这么严肃……我只是，想撮合你们……”
姗姗告诉我，老钱风华正茂、年轻有为，而她自己下体毫无知觉，他们已经五年没有性生活……她说观察了这么多年，我是老钱感觉很好的女人里面最适合他的。她觉得，我也喜欢老钱。
我有些犯晕。我很敬佩老钱，甚至祈祷自己将来能找到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依靠终生。可是这种感情还没有到达渴望一起生活的地步吧？
正在这时，老钱忽然推开门。他面对姗姗目有愠色，“昨晚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不再提这事了吗？”
然后两人噼里啪啦开始争执。老钱再次重申自己不会找其他女人，并批评她无事生非把关系搞得一团糟。姗姗开始哭，认为自己是个废人，如果离开他负罪感就会少一些。她一定要成全他健康美好的人生。而他宁死不屈。
我站在边上，也许我应该很感动，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仿佛被海水淹没，我耳朵里有迟钝的轰鸣。
呆了片刻，这场恩爱大戏愈演愈烈。我落荒而逃。
2
我每天如同惊弓之鸟，就怕这两口子又约我去吃饭。我觉得虽然说她对他情深似海，一心成全，但多少也有些反复验证的意味。这种意味哪怕只有一丝，也令整个事件不再纯粹，使我不爽。
事隔几天，没有他们的电话，我长吁了口气。
大约一个月后，就在这些尴尬已经被我忘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意外在我家不远的洗车店门前碰见老钱。他站在马路边，向这边张望，像是正在找我。
我不得不打招呼：“怎么跑这么远洗车？”
他笑笑，走过来，“上次那事，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一个女人在家里关久了，与社会脱节，是会有些不可思议。”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敷衍两句。他也局促起来，挣扎着，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又说：“如果我不做到位，她会更加敏感……其实，她的猜测是对的，我是很喜欢你。只是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份感情，将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听着这个书呆子的话，我的脑子像宇宙飞船在空中旋转，无法清楚他的用意。他是以此安抚，还是一种表白？
他小心地问我：“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姗姗姐呢？”
“有保姆在家。”
像是偷情的对话，我感觉有些怪异，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因为我很好奇，他究竟想怎样？
上了车，老钱恢复常态。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讲对我的印象。他说有一次他背姗姗下楼，我在后面帮他们搬轮椅，我汗涔涔的脸瞬间就打动了他。原来爱情总是发生在最不经意、全然无准备的瞬间。他说每天都盼着我来，每次我来，他都会使出十八般武艺去烧菜。
眼前这个人，熟悉而陌生。他严谨的学术、正派的生活作风人人称颂。他令他的妻子成为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可是他此刻正像一个庸俗的男人一样在诉说自己克制不住的激情。开始是悄无声息的，然后是大张旗鼓的。难道那些童话一般的爱情故事都是幻象？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那你对姗姗姐是什么样的爱？”
他轻叹一声，“高风亮节与烟火人生永远是两立的。”我一下子明白了，他两样都想要，于是只能暗度陈仓。
吃饭的地方到了。他停好车，忽然伸手来揽我，他想抱抱我。可是我积聚在心底的不舒服瞬间爆发，我像疯子一样猛地推开他，跳下车。我叫道：“我不想吃了！我要回家！”
他没有追上来，我也没有回头。我可以想象到他很窘迫。可是我没有义务去照顾他的情绪。我痛恨他撕开美好的故事向我展露出狰狞的事实，就像我无法接受姚大嘴离婚让我们顿悟现实的残酷。再说了，我也是高知女青年，我凭什么要给他做小？
3
同事介绍男友给我，我去见了，感觉还不错。我比任何人都明白，童话般的爱情不是没有，却很少会降临到我们这等俗人身上。我沉浸在我积极的爱情中，也不由得祈祷，不要教我们的爱情遇到类似瘫痪在床无数年之类的考验。
交往了一月，同居了。日子终于不再无聊，不用总想跑到别人家去吃饭。
有天半夜，正在睡觉。电话铃像鬼一样响了。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接电话，居然是余姗姗！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她不可能半夜电话我。我心里咯噔一下。
电话一接通，她就放声大哭。半分钟后，我弄清原委：老钱不久前认识了一个在酒店工作的女孩，刚开始是出去开房解决生理问题，后来越来越胆大，也为了省钱，有次趁送姗姗回娘家后把此女带回家了。不料此女有个混混男朋友，听说老钱家看起来很有钱，他半夜来偷窃，被抓住后捆了个结实，此男气不过，向姗姗抖出了老钱出轨一事。
老钱是全民偶像，是余姗姗生命中全部的感动和骄傲，又是有头有脸的人，也有不少高知女青年喜欢他，她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事实？她欲跳楼自尽，老钱跪在地上哭着求她谅解。这次余姗姗是誓死离婚。她已经打电话报案了，这会儿在等警察来看现场。
我立刻跟男友赶往姗姗家中。家里一片凌乱，姗姗哭得要靠抽搐来换气。老钱垂头坐在边上，背也驼了，颇有老泪纵横的味道。
我劝姗姗：“你要理解……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他毫无怨言地照顾了你五年，对男人不能要求太高。”
姗姗泪如决堤，“我不是不让他做这些事，只是为什么我指给他光明大道他不走，却非要鸡鸣狗盗呢？”
是啊，对于一个每天生活在幸福、矛盾、纠结、内疚中的瘫痪女人而言，这真是世界上最大的欺骗。
我立刻想起我最后一次在他们家吃饭。尽管姗姗想撮合我们这事，包含着她的一丝心痛，可是那毕竟也是她深思熟虑的抉择。如果那一天，老钱态度诚恳地感谢她，并表达对我的爱意，也许，我真的会妥协。也许我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选择和他一起照顾他无法放下的前妻。因为心底深处，谁不被这样的男人和女人感动？
可是他没有。他装痴情，装清高。在她出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许他的山盟海誓都是真的，但他没有想到，他的口碑因此被拔节到一个他自己无法想象的高度，学校里每一个师生都会指着他说：看，那个就是钱教授，啧啧，太感人了。于是他再也下不来了，只能继续。
他五年如一日面对每天系着尿不湿、坐在轮椅上的妻子，终于守不住诺言了。
警察来了，姗姗的哥哥和嫂子来了，被吵醒的邻居也跑来看热闹。家里乱成一锅粥。老钱号啕大哭，警察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后，也瞠目结舌。拍了现场，问了话，把嫌疑犯带走。然后，老钱跪到姗姗身边，同意离婚。他什么都不要，光杆司令滚蛋。
对于小偷而言，可耻的不是偷窃，而是被抓住。对于老钱这个道德先锋而言，他出轨时同样没觉得可耻，倒是事情曝光他才发现自己的龌龊，这才明白什么叫无地自容。
所有人都朝他脸上啐口水。
见家里来人越来越多，姗姗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我和男友准备走。老钱踉跄着跟出来，“等我搬走了，你多来陪陪姗姗，在她心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错了，其实我以为我在不离婚的情况下找个女人，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呸！”我忍不住骂他，“你就是用裤裆思考的吧？！”这个蠢货永远都不会明白，出轨并不可怕，如果你本身就是个浪子。可是圣人变嫖客，那才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做人装什么装？还是率真点好。
爱的小贴士
对性的态度，男人天生没有女人严谨。并且他们的思维是直线的，更容易像孩子一样天真。
如果他只是愚蠢，还值得原谅，但是他最爱的并不是“我”，两者相加，他就真应该被一棍子打死了。凭什么“我”要满足他照顾老婆的感情，和他暗度陈仓？他没有想象的那么迷人。新时代的女性就是应该做到，决不苟合。
你爱上的那个人，他可以不完美，但是一定要真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