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与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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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这样的阴霾天色中接到让我聊聊压力管理的邀请几乎像个隐喻。

    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曾经说过：“成功属于那些善于自我管理的人。”“管理”这两个字多有诱惑啊，一切皆可管理才好呢。因此市面上有太多的理念、方法、工具来管理时间、管理目标、管理计划、管理压力，诸如什么用 “四象限原理”规划时间、用“80／20法则”分配时间、用“SMART”法确定目标 、用“PDCA工作循环”实施计划等等不一而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方法、新的标签让我们又一次趋之若鹜。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公然跳出来唱反调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我想说的恰恰是，正如我们很难意识到其实问题是生活的常态之一，我们也不太愿意承认压力也是生活的常态之一，所谓的管理压力不过是另一个妄念。

    最近有件小事倒是可以跟大家分享。

    入冬以来经常感觉身体状况欠佳。当然也知道应该做做运动、调理饮食、注意休息，但惯有的惰性还是推着我这样往前走。直到有个朋友介绍我去上呼吸课。呼吸还用上课？呼吸课总该不累吧？就这样我坐在了几个陌生人当中开始学习呼吸。其中有一天有个这样的单元。在例行做完呼吸练习、瑜伽姿势之后我们闭目休息。这时耳边传来老师轻柔的声音：“请继续闭着眼睛。我会在你手上放上一个物体，想象一下自己刚从一个遥远的星球来到地球，那个星球上没有这种东西。接下来开始用你所有的感官来感觉它。”接下来感觉手上有个湿乎乎的小圆球。

老师让我们睁眼时，看到掌中是颗再普通不过的葡萄。老师令我们先是看，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和它类似的东西一样。仔细端详，倒是确实看到了平时不会注意到的葡萄晶莹表皮下如同毛细血管般的丝丝脉络，绿色表皮下似乎要喷薄而出的缕缕红韵透着张力。

    再是闻，就好像从来没有闻过和它类似的东西一样。原来真不觉得葡萄也是有气味的，也是芳香的。还有听，就好像你从来没有听过和它类似的东西一样。挤压它，转动它，有些微细小的声音从这颗葡萄中传来。然后是摸，就好像从来没有触碰过和它类似的东西一样。从未这样感受过一颗葡萄的软硬度，观察它是否平滑、是否有褶皱。最后才是品尝，就好像从来没有吃过和它类似的东西一样。

    当我开始按照老师的指引这么去做时，起初确实觉得神经兮兮到可笑，但老师说：放轻松，不要管，各种念头随它去，只要把注意力放在这颗葡萄就好。

    一切做完之后你会真的感受到这颗小小葡萄的来之不易，它所蕴含的生命力。到了最后的品尝环节，当老师要求我们就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葡萄那样去品尝这颗葡萄时——对我这种习惯论斤吃葡萄的人来说这还真是挺困难的，但尝试这样去做就确实感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奇迹。一切都从慢下来开始。慢慢的把这个物体放在嘴里，注意一下口里什么时候开始有口水。用舌头去感受它的肌理——原来葡萄皮和葡萄肉是完全不一样的质感和肌理。轻轻咬一下，注意它在嘴里是怎样从一边跑到另一边的，注意一下它散发的味道——葡萄汁水迸发的那一刻，真的就像被电到一样，葡萄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

这就是我想跟你分享的那一天的正念练习。

    既然要跟压力共处并存，正念是最好的应对。

    何谓正念？就是对当下所发生一切的全部觉察，不进行任何判断取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因为我们的心理状态大多处于两种模式下：预演未来或者重复过去。只有当你真正开始体认自己的心理状态，你才会察觉自己的思绪有多纷杂，也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关注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毕竟，当下才是我们能够充分生活的唯一时刻。

    圣·奥古斯丁在1600年前说过这样一段话：人类对高耸的山峰、汹涌的海浪、宽广的河流、广阔的海洋、巨大的星体感到无比震惊。然而他们却忽略了自身内在的神奇。对照这句话，当我看到新周刊这期的封面主题《外心人》时不禁莞尔。“万箭穿心、习惯就好”说来固然潇洒，若无心灵航向，徒有金刚不坏之躯也是惘然。

    正念给予我们的礼物之一就是帮助我们认识到在应对任何压力的情境时，我们可以有多种选择。关掉自己的自动巡航系统，知道在压力到来时除了疲累、沮丧、愤怒，我们还可以有另外一个选择：觉知正念，关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