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要说：反正结果都一样

文丨毛路


赵先生喜欢白小姐，白小姐也喜欢赵先生。他们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时候，白小姐已打定主意要去另一座城市发展。那天在我家，赵先生说，我不会追她的，我不相信异地恋。我说，她不是还没走吗？此时此刻，一个电话就能见上面，干嘛不试试？赵先生说，很快会走的。反正结果都一样，还有必要尝试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递给他一本书，就是这本《长玻璃脚的女孩》。我说，你看看吧。
今天赵先生来还书，白小姐也来了。
我们在一起了，赵先生说。
我好喜欢书里的艾达，白小姐说。原来她也读过了。
艾达曾经是个美丽而骄傲的姑娘，她喜欢派对、蹦极和跳伞，身边不乏追求者。但生活突然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种怪病夺走了她的美丽与活力，她的身体慢慢地由脚开始变成玻璃。她独自来到圣好达兰群岛寻找根治怪病的解药。
在那里，她遇见了孤僻的摄影师迈达斯。迈达斯长久以来一直活在自己的象牙塔中，对他人充满了恐惧。他遇见艾达后，被她的坚韧深深吸引，但逃避的本能与爱的召唤同样强烈。她爱上了他，他却犹豫不决。
“她多想耐心去探索迈达斯谨小慎微的内心，一寸寸赢得他的情感，可她缺的是时间。为了等他回来，她或许要永远等下去。为了等到他那犹疑的爱情，她或许要等到永远。”
面对冷若冰霜的迈达斯，已经完全没有骄傲资本的艾达依旧爱得不卑不亢。虽然内心无比依赖他，但艾达从来没放下过自尊去乞求迈达斯的爱，她所做的只是努力去了解他，去温暖他，尽管她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被温暖的人。这样的姑娘没有理由被爱情拒之门外。尽管他抗拒爱、躲避爱，甚至厌恶爱，他最后还是爱了。
爱情让时间走得更快，分别的日子近在咫尺。没有悲悲戚戚的情话，也没有撕声竭力的哭喊。
“他们安静地坐着，看晚霞在燃烧。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而他，也用头抵住她的头顶。
‘我该拍张照片。’
‘不。只要记住这景就行了，还有景中的我们。’
他欲言又止。
她笑了。此时此刻，都再合适不过了。”

赵先生说,以前有人问我，如果明知会失去，你还会去努力吗？我当时回答说不会，现在我想修改一下自己的答案。我想世间最可惜的并不是爱的结束，而是它从未真正开始。白小姐在他身旁点了点头。
当然，我并不认为是这本书颠覆了赵先生的看法，他之所以愿意去努力，还是因为白小姐吧，就像迈达斯愿意为了艾达去尝试一样。他也许也像迈达斯一样，心里想着一定要推开那个女人，却情不自禁一次次来到她身边。就在这一来一回的纠结与挣扎中，爱情已悄然发生。
“发生过，然后没了”跟“从来没有发生过”，看似结果一样，其实不然。
小说的开头，迈达斯是独自一人，小说的结尾，他仍是独自一人——
“他鼓起勇气，游得比昨天离教练远了一点儿。
这正是他的计划：每天都游得再远一点儿，直到能独自一人安全地潜水。
直到他能潜入深不可测的大海，潜入世界上每一个安静的角落。”
发生过的事情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我们，改变我们对待世界的方式。因为景中有过“我们”，那景色便不再是普通的景色。因为世界里有过“我们”，那世界便不再是普通的世界。因为我爱过你，我便不再是那个普通的我。
逃避生活的迈达斯，变成了拥抱生活的迈达斯。他终于明白，当他对她敞开心扉时，也对万物敞开了心扉；当他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时，也懂得了如何去爱这个世界。
他失去了她，却得到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