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到的地方都叫远方

文/春杉大道

同学山青来北京散心，我带他一起参加了刚刚结识的一群小伙伴发起的撕名牌活动。活动结束，我陪山青顶着浓浓暑气，在暑气蒸腾中去了鸟巢和水立方，一路上我们聊着北京这座城市特有的现代和慌张，回看着哈尔滨在我们眼中逐渐消失掉的繁华广袤和如今比较之下的那份黯然失落，以及家乡那份不必远行就能够融进心坎的弥留幸福，可是我们的老家，到底是变了……

北京入了夏，便让人觉得有些憋闷，除了暑气冲天之外，蒙上的一层雾霾也并不让人觉得快活，那种站在森林公园地铁口却看不到玲珑塔的无力感都和着热浪埋藏进了汗水里，附加上一种黏着感，并不觉得畅快，我像最初拒绝时候一样，有些担忧。

大约是渐渐能够体谅别人的辛苦付出，想到筹划组织游戏本身就充满挑战和难度，我一直在观察着前来参与撕名牌的每一个人的细微表情。尽管游戏规则有些冗长死板，但每个人的参与度极高，看着为了保护名牌一个个躺在土地上，女生誓死守护名牌，以至于衣服和头发都沾满灰土，男生也都全情投入，名牌几次三番被汗水弄湿掉落，被划破的伤口也只是简单处理之后就再次投入，说实话，这份热情，本身已经难得，就连突然空降的山青，结束游戏之后，和我在回程的路上表示“挺有趣的，最重要的是能多认识些朋友”。

这让我想到大概上个周末，我刚刚拒绝这场游戏的时候，我接到我爸的电话，而我和他闲聊的过程中，告诉他有这么一个活动，基本上都是些不认识的人，而且我还没参与就觉得这游戏似乎没多大趣味，我爸在电话那头劝我，多认识些朋友，参与参与其实挺好，没准这活动结束，大伙还能成为好友也不一定。离开校园之后，才能体会到结交朋友的不易，与此同时生活开始悲凉地划开了两点，三点一线的不变轨迹，我曾经豪情壮志地以为在都市里生活其实也并不会像那些无病呻吟的文章里写得满腹牢骚，但常常我们会不得不开始适应着没有如鱼得水般的生活了，因为你离开了一片最舒适的土壤。

山青是第一次来北京，刚到北京，他先是看望了他的大学同学，然后第二天来和我碰头，当晚我们聊了很久。

听他的名字，多少会让人联想到青峦环抱住碧波的那种武侠片里的外景，但“山清水秀”才是他名字的源头，而他的父母也只是老实本分靠着一方土地生活的农民，所以从他身上多少能看到点他父辈们身上的老实善良和勤奋。可是即便父辈是农人，但他已然不再是能够完全和大地血脉相融的人了，而我们呢，我们的家乡就好比是那土地，我想我们也一样再也难以相融。

毕了业的山青选择留在他大学读书的哈尔滨，离家不远，3个小时左右的火车，然后再坐上大约1小时的客运，就可抵家。想来哈尔滨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收纳了他的饮食口味，生活习惯，大学时光，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同学朋友萦绕，这样看来他并不会孤独，如果家里需要他，他也可以第一时间赶回去，不必长途爬涉，也不必牵肠挂肚。

这世上最厉害的是习惯，最可怕的也是习惯，习惯可以让你失去感受、感知，因为你只要按照习惯去做、去走，很多时候惯性运动能够保证你获得绝对的安全感，却没能让你停下脚步问一问自己：“这条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能保证就不是一条死胡同吗？”

以前看到过在写与世界青年分享生命意义的一位作家写到过，他在旅途中曾经碰到过几位欧洲青年，那一年在这位作家而言是他能够有能力支付起自己生活开销，并不会再感到被生活压力所迫的时刻了，他终于可以迈开脚步，坐着飞机去往他未曾去到过的城市了，可是他的每一步仍然夹带着谨慎小心，旅途里甚至少了点快意，反倒是会有些负累。他遇到的欧洲青年给他不小的触动，我记得作家谈到他问青年：你们难道不用去上班吗？青年大约是说：当然要啊，可是我们不是也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吗？青年口中的价值观带给作家极大的冲击，如果不趁着年轻去走走看，去到过你想要去到的城市，去做你想要完成事，年轻时候的遗憾很可能就成为你终身的遗憾。

我和山青彻夜聊天的时候，他总是组织不好要说的话，就好像他眼前的生活一样让他理不出头绪，看得出他的着急，也听得见他的无奈，这和过年我们聚会时候的他很像，他想着逃离哈尔滨，想要回家，以为回到家乡便可以免去背负房子、车子的巨大压力，在小城市里也许能有机会好好喘口气，也许可以好好享受人生。可是当他试着真的回去的时候，归途的路，离家越来越远，反倒是铺向了远方，找不到了……山青和我多次讲到，他的同学们赚钱如何如何的多，而家里的父母又没什么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由着他自己出去闯闯，我读到了一丝丝隐隐的向往，可是他接着又犹豫着像说给自己一般讲着，可是他们也留不住，这北京啊……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好好想想，最后的决定仍要他自己去拿。

当我们结束了撕名牌，走在奥体景观大道的时候，我说：“你要不要拍照，你选个位置，我帮你拍。”他站定等我用手机帮他拍好之后说：“来到北京，才发现这里是多么繁华，和哈尔滨一比起来，哈尔滨小了好多。”我想要说什么，还没张口，他又补充着：“可是北京压力大，节奏快啊。”

“房租也高。”我补充了一句。

“嗯。”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手机突然响了，是哈尔滨时候的室友，也是大学同学。

哈尔滨不小，可是却能收纳他们几个同学校友，花着并不吃力的收入，一起简单快乐的住在一块儿，可是说到底还是收入微薄，北京很大，大到你可能和你的朋友的相聚，要从南到北，或者从东到西，很可能是7元的地铁转公交，又可能是直逼3位数的打车费。

挂断电话，他刚和曾经的室友吹了顿牛逼，幸福感还没那么快散去，“这撕名牌挺有意思的……还能认识点人。”

“是啊，在北京有时候结交朋友变的有些困难了。”

“要是咱们小学时候也有微信，也不至于大了的时候，好多同学都联系不上了，你看现在的小孩，手里人人一部手机。”

“是呗。”

禅宗四祖道信说过：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这是多么质朴简单的愿望啊，我们的时代在变化，我们生活过的城市也在变化，那时我赤子般的小小心愿就是开上一家校门口的文具店，我觉得每天会有好多好多像我一样的小学生来店里买贴纸，买圆珠笔，买零食，买花花绿绿的本，买这些东西就能快乐？很容易快乐，因为这些东西就像是在给心灵补给，我都收藏了起来，在一个小柜子里，有时候会拿出来看看，再次摆弄的时候，总会觉得如此这般的“宝物”真是世间珍品，再也难得。

说来好多同龄人竟或多或少都有过这种收藏的嗜好，虽然如今再次打开那个抽屉，那个纸盒时候，明显少了曾经的快乐无忧，有时还时常发笑，回想每次家里来了朋友，弟弟妹妹，人家看中了我的贴纸海报，总是有那么点不大想送予的那种宝贝心情，和如今再次看到时候的平和无感一对比，恍惚觉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推着我们离开，着急着让我们长大，然后让我们自己去找心灵的开关，去自己开启远方和家乡，还有幸福。

据说，不丹是人民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当地人绝大多数没有手机和互联网，没有大城市的人潮拥挤，没有低头族，也没有繁华的车水马龙。那里的人们生活简单，似乎是在尘世间开辟出的一方净土，拂去凡尘里我们生生不息在追索的所谓“美好生活”。我们很拼，总想要那些名利金钱，将它们一样一样绑缚在我们身上，围着他们耗尽生命里的大小光阴，却根本忘了，人们一直在苦苦执着追求的人生最究竟的幸福，其实就是一颗看待远方和家乡一样的一颗赤子之心。

我们的快乐越来越单薄，因为我们不再像孩子一样毫不顾忌这世界的衡量守则，我们被一个又一个所谓的价值观架起，越升越高，抬眼越看越远，越来越想摘到天上的星星，可双脚却已经离地遥远，迷失在远方。

我忽然觉得这时候遇到困难的我们会是未来自己的幸福缩影，因为这一刻，我们没有一方土地让我们站的更结实。那么就继续远走，也许不停下脚步，在未来的某一刻就能与从前再次相遇，那时候会有彩虹盛开，彩虹的尽头便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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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杉大道